伊比利亚半岛大规模停电：从混乱到秩序的周而复始

4月28日中午，西班牙国家电网（Red Eléctrica de España，简称REE）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故障，导致西班牙整个国家、邻国葡萄牙和安道尔以及法国南部部分地区都陷入了停电状态。在部分地区，停电一直持续到深夜。经历了如此不寻常的一个星期一后，今天（4月29日，星期二）恢复了“正常”——99%的电力供应已恢复，工作日重回正轨。（本文原文以西班牙语4月29日发表于comunistasrevolucionarios.org。译者：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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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4月28日）大约中午12:30分，发电量在五秒钟内丧失了15吉瓦（GW），相当于当时所有电力需求的60%。整个系统随之持续崩溃了数小时。大量民众被困在电梯、火车、地铁、机场等地，我们一下失去了任何的通信、电器、公共交通（除公交车外）和街上的红绿灯。

然而，该事件并未如统治阶级所想象的那样使人们陷入混乱。相反，工人和居民的自我组织恢复了秩序。正如自然界中秩序能从混乱中自发产生，社会中亦是如此。

真正的混乱存在于这个制度本身——它迫切需要采取激进措施以保障能源系统并保护环境，却不断受到自身运行逻辑内在矛盾的限制。这一由私人掌控生产资料、而非民主与合理计划所主导的制度意味着无序和浪费。

所有人都在追问是什么引发了这次历史性的停电。到目前为止，官方表态是“尚不能排除任何假设”。然而，一些专家已经暗示，系统过载、缺乏应对可再生能源波动的设备，加上一系列其他因素都可能是导致这次崩溃的诱因。

资本主义下的可再生能源

近年来，可再生能源的发展获得了强有力的推动。2024年，它在西班牙电力来源中占比超过50%。换句话说，西班牙国家电力系统的能源来源（天然气、核能、火力等）逐步将重心转向了太阳能、风能、水电、生物质等可再生能源。

近年来，可再生能源的发展获得了强有力的推动。2024年，它在西班牙电力来源中占比超过50%。//图片来源：Diego Delso，Wikimedia Commons

我们不能忘记，欧盟深受其对俄罗斯天然气过去依赖的影响，而这导致了整个欧洲的电价飙升。其成员国正在试图通过发展可再生能源来实现某种程度的能源独立，据说也为了应对气候变化。然而，这种快速的转变虽然带来了技术上的好处，也使得缺乏配套投资的问题愈发明显。

诚然清洁、无污染能源的紧迫需求日益显著（尽管在资本主义下不可能充分实现其潜力），但可再生能源的大量使用也对传统电网造成了影响。传统化石能源依赖同步发电机，这类发电机适合稳定的电力来源（如天然气）。

与之相对，异步发电的可再生能源（如太阳能、风能、水力）则无法提供所需的“惯性”【编者注：“惯性”指的是燃烧化石燃料驱动的涡轮旋转所产生的物理惯性。在短暂停电时，这些涡轮由于惯性仍在旋转，暂时继续发电，从而防止电网完全崩溃】。

这些能源因其依赖于太阳、风力、水流等自然条件的强弱而更不稳定。由此，这可能产生频率和电压的异常——即供需之间的超载与失衡——而这正是在电力系统中必须始终维持平衡的部分。

在发电过剩（系统容量超负荷）的情况下，需要合适的储能解决方案来避免浪费。否则，电网运营商可能不得不大幅减少发电量（即“削减”）。

有消息称，在此次停电发生时，可再生能源约占总发电量的70%，据说是由于“高温和强风”所致。这可以解释为何系统缺乏惯性从而引发崩溃。值得一提的是，REE曾在4月9日明确否认出现大规模停电的可能性。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政府 vs. 国家电网

西班牙首相桑切斯（Pedro Sánchez）虽然并未点名指控任何人，却已开始暗示“私营运营商（对此次事件）负有责任”。他表示将对国家电网及其母公司展开调查，并将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同时欧盟委员会将在未来几个月内提交一份独立报告。

此外，他否认可再生能源是导致问题的原因，更否定核能是解决方案。他反复强调：“这种事情绝不能再发生。”

现在，既然桑切斯将责任甩给了国家电网，我们就有必要指出：这家所谓的“公有”公司实际上是私营的。国家工业控股公司（SEPI）仅持有其20%的股份，其余80%则在国际市场自由交易。而且，该公司董事长贝阿特丽斯·科雷多（Beatriz Corredor）年薪高达47万英镑。

但这场争论不应止步于“要不要可再生能源”或“公营与私营”这样的表面问题。作为共产主义者，我们必须指出统治阶级在能源行业中扮演的角色，正如在其他行业一样。西班牙国家科研委员会（CSIC）的能源专家安东尼奥·图里尔（Antonio Turiel）指出：

“问题的核心不在于电力输出的减少，而在于电网的不稳定（……）。原因在于大量可再生能源被纳入系统，但缺乏配套的稳定系统——而这些系统本应早已被建立并且如今已被纳入法规中。”【强调为编者所加】

便宜是有代价的。他明确表示：

“可以通过安装一系列显然价格昂贵但必要的设备来弥补这个问题，从而使系统能够稳定运行。但这些设备并未被安装。结果是，西班牙大部分电力当时由光伏发电供应，这种能源灵活性较差，难以调节。结果呢？部分系统开始失效，最终形成了连锁反应。”

问题明确了：并非是可再生能源比例上升，而是电力寡头（如ENDESA、伊比德罗拉、Naturgy等）未能投入必要的投资来确保电力系统安全高效运作——因为他们不愿牺牲哪怕一分钱的超额利润。

更有甚者，这些电力巨头正在施加巨大压力阻止核电站关闭。原因也很明确：经过数十年的运营，这些核电站早已回本，现在几乎无成本地带来纯利润。当然，对资本家而言，这些利润显然比老化核设施可能带来的风险和事故更重要。

为实现能源行业国有化而斗争！

未来的调查或许能揭示本次停电的具体技术原因。但与此同时，工会应自行组织由REE员工及电力公司工人组成的调查委员会，因为很明显，统治阶级会极力掩盖真正的责任。

未来的调查或许能揭示本次停电的具体技术原因。//图片来源：Danieltarriono，Wikimedia Commons

无论是政客还是企业家，都不会真心改善电力基础设施及其效率，也不会真正推动可再生能源以从根源应对气候危机。在当下这个混乱而一切都以削减成本为导向的资本主义制度中，这些任务永远无法实现。本周初的事件表明，尽管大停电是“例外”，但基础设施效率低下和不断加剧的私有化是日常。

像能源这样能动员或瘫痪整个国家的重要行业必须在无偿的前提下实现国有化，并置于工人控制之下。对社会至关重要的服务不能成为少数富人的牟利工具；它们必须掌握在工人阶级及其家庭的手中。

整个星期一，青年与工人展现出了卓越的组织、协调与补位能力。我们深知，没有工人阶级的许可，车轮不会转动，电话不会响起，灯泡不会亮起——正是工人阶级推动着这个世界前行。

唯有当工人阶级掌握生产资料并有序规划经济的基础部门时，我们才能充分利用现有和潜在的技术进步，建设一个每家每户都有电力的世界，一个气候与能源危机成为历史的问题的世界。

为实现能源行业在工人控制下的国有化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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