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特朗普其人所代表的含义:一份马克思主义分析 Image: Own work Share Tweet一个幽灵正在欧洲游荡。这一现象之可怕,出现之突然,仿佛某种被邪恶的魔鬼从最幽暗的炼狱中召唤出来的黑魔法,困扰并折磨着世界上每一位好好先生,使他们夙夜难寐,噩梦缠身。(按:本文原文发布于2025年3月21日,译者:JJ)本文发布于RCI(革命共产国际)官方中文电报频道:https://t.me/imt1917zh这种现象最糟糕的地方恰恰在于,似乎没有人能够解释它。它似乎是一股不可阻挡,摧枯拉朽的自然之力。仅在弹指之间它便成功地控制了地球上最富有、最强大的国家。天地良心的代表都联合起来,所有“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捍卫者,所有传统价值观的卫道士——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希望打败这个邪恶的怪物。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杰出的自由媒体是自由和言论自由首当其冲的捍卫者,他们万众一心,为捍卫民主、自由和法律秩序而战。但万策已尽。这个幽灵的名字叫唐纳德·J·特朗普。恐慌统治阶级思想上的彻底破产表现在资本的战略家们完全无法对当前形势做出任何解释,更不用说对未来事件做出令人满意的预测了。这种思想衰退在欧洲政治领导人身上达到了最低点。他们将这个曾经强大的大陆直接带入了经济、文化和军事衰落的泥潭,使其陷入了完全无能的状态。几十年来,他们为了美帝国主义的利益牺牲了一切,习惯了华盛顿奴颜婢膝的屈辱角色,现在却发现自己被昔日的盟友抛弃,只能自生自灭。现在,乌克兰的失败彻底暴露了他们的愚昧,他们意识到打败并摧毁俄罗斯的冀望只是黄粱一梦。相反,他们现在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重新崛起的俄罗斯,它拥有庞大的军队,装备着最现代化的武器,并经过多年战斗经验的磨砺。在这危急存亡之秋,他们发现自己突然被本应保护他们的力量抛弃了。现在,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急于表达对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坚定不移的支持。他们咆哮着怒斥白宫里的那个人,认为他要为突然降临到他们头上的灾难负全部责任。但所有这些歇斯底里的大合唱不过是恐慌的表现,而恐慌又不过是恐惧的表现——纯粹的、盲目的、不加掩饰的恐惧。在虚假的反抗外表下,这些领导人因恐惧而动弹不得,就像一只被驶来的汽车大灯照瞎了眼的兔子。歇斯底里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如果我们能够暂时忽略嘈杂的抱怨、抗议和谩骂声,并试图穿过媒体歇斯底里的浓雾找到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真相朦胧的轮廓就会开始显现。对于任何有半点脑子的人来说,不言而喻,如此大规模的危机不可能是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拥有超能力的人所为。这种“解释”解释不了任何东西。与其说它是政治学,不如说它类似于阴暗的魔鬼学。《卫报》警示地写道:“特朗普执政后,无论我们愿意与否,全球议程都将发生变化。应对气候破坏的斗争将遭受重创,国际关系将更像赤裸裸的商业交换,乌克兰反对俄罗斯侵略的斗争可能会被背后捅刀子,台湾将被中国的枪杆子盯着。各地的自由民主国家,包括英国在内,也将受到自己的特朗普模仿者的新一轮围攻,而这些模仿者的力量来自于诋毁真相的社交媒体。美国选民本周做了一件可怕和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们不应该胆怯地说,他们背弃了自1945年以来总体来看更好地塑造了世界的共同精神和规则。美国人已经得出结论,特朗普并不像昙花一现的时髦说法那样‘怪异’,而是主流。选民们在周二踊跃投票,选择了怪人。美国人必须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卫报》,2024年11月6日)瞧,事情就是这样!《卫报》是自由派最令人厌恶、最赤裸裸的伪善表现,它把一切都完全归咎于美国人民,因为他们在自由、公平的民主选举中投票给了一个不讨其喜欢的候选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如何解释这种骇人听闻的反常现象呢?《卫报》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这是所谓的美国人民喜欢“怪异”的结果。显然,“怪异”的定义就是任何不符合《卫报》编辑部偏见的事物。他们的真正意思是,美国选民——也就是说,数百万普通工人阶层的男女——其实并不适合行使投票权,因为他们天生就是“怪人”。说白了,所有美国人都天生倾向于种族主义,仇恨少数族裔,对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原则深恶痛绝。这使得他们天生厌恶民主,倾向于法西斯主义,当然,唐纳德·特朗普就是其代表。但这种怪异从何而来?同样是这些美国选举人,当他们投票支持乔·拜登或奥巴马时,他们是否也是“怪人”?显然在那个时候,他们是最理智的。现在发生了什么变化?这里奇怪的是,美国选民的行为并不奇怪,他们的决定其实是非常理性的,也很容易理解,奇怪的是自由派文人这个可悲的小资产阶级的扭曲心理,只要选民投出“错误的一票”,他们对民主的承诺显然就会戛然而止。在我看来,他们的民主观念确实有些“怪异”,他们认为,只有选举产生的候选人符合他们的喜好,人们才能支持选举。然而,罗马尼亚最近取消选举的事件却惊人地证实了这一点。罗马尼亚当局宣布12月举行的第一轮总统选举无效,纯粹是因为他们不喜欢他们不赞成的候选人卡林·乔治斯库(Călin Georgescu)获胜。当局对此并不满意,于是阻止他参加5月重新举行的总统选举。这些行动得到了在布鲁塞尔的欧盟领导层的全力支持。毫无疑问,《卫报》也热泪盈眶地为取消选举欢呼雀跃。这显然是防止唐纳德·特朗普之流赢得选举的方法!让我们为民主欢呼三声万岁!“法西斯主义已经到来!”从一开始,媒体就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谴责特朗普是法西斯主义者。以下是从媒体随手摘录的一些例子:“特朗普就任总统的头几周足以让美国转向法西斯主义的噩梦有了现实感。”——《世界报》“美国能抵御法西斯主义吗?”——《新政治家》“唐纳德·特朗普是法西斯主义者是什么意思?”——《纽约客》“特朗普的新法西斯主义已经来临。以下是您可以用以抵制的十件事。”——《卫报》各种建制派人士都发表了同样的言论。曾任第 20 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退役美国陆军将军马克·米利(Mark Milley)向美国发出了可怕的警告:“他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人物。当我和你谈及他的精神衰退等问题时,我曾有所迟疑。但现在我意识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法西斯主义者。他现在是这个国家最危险的人物。”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也认为特朗普是法西斯主义者,不过乔·拜登(Joe Biden)仅限于将特朗普描述为“半法西斯主义者”。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再警告说,特朗普代表着对民主的威胁——许多人都赞同这一观点,比如亚利桑那州总检察长就得出结论:“我们正处于独裁统治的边缘。”曾在唐纳德·特朗普手下短暂担任过白宫新闻秘书的安东尼·斯卡拉穆奇表达得更为直白,他言简意赅地说:“他是个该死的法西斯——他比法西斯还要法西斯。”可想而知,许多知名“左翼”人士也加入了声嘶力竭的谴责大合唱。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她经常以“社会主义”民主党人的形象示人)嚎啕大哭:“我们正处于独裁政府的前夜。这就是 21 世纪法西斯主义的雏形。”就这样日复一日,冗长的紧箍咒无休止地重复着。其意图非常明显:不断重复同一个观点,最终总会让人们相信它一定是真的。这些热气腾腾的云朵产生了大量的热度,但却几乎没有光。什么是法西斯主义?现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法西斯主义”一词在这里并不是一个科学的定义,而只是一种粗俗的侮辱——大致相当于“狗娘养的”或类似的词。这种谩骂可能会起到一定的作用,可以让沮丧的人发泄情绪,发泄他们对某个不讨他们喜欢的人的愤怒。他们会立刻感到一种心理上的解脱,并心满意足地回家,坚信自己以某种方式推进了自由事业,取得了对敌人的巨大政治胜利。遗憾的是,这种胜利转进在实际意义上没有任何价值。这种术语上的激进主义不过是无能的愤怒的表现。由于无法对憎恨的敌人进行任何真正的打击,人们只能通过在安全距离之外对其进行谩骂这一简单手段来获得满足感。对于我们这些有兴趣与真正的敌人进行真正战斗的人来说,而不是像堂·吉诃德那样倒腾风车,我们需要其他更严肃的武器。而真正共产主义者的首要条件就是掌握严谨的科学分析方法。马克思主义是一门科学。与所有科学一样,它也拥有科学术语。对我们来说,“法西斯主义”和“波拿巴主义”等词有着确切的含义。它们不仅仅是滥用的术语,也不是可以方便地贴在任何不符合我们要求的个人身上的标签。让我们从法西斯主义的准确定义开始。从马克思主义的意义上讲,法西斯主义是一种反革命运动——一种主要由浪人无产阶级和愤怒的小资产阶级组成的群众运动。法西斯主义被用作粉碎工人阶级并使之原子化的敲门砖,并建立一个极权国家,由资产阶级将国家权力移交给法西斯官僚机构。法西斯国家的主要特征是极端的中央集权和绝对的国家权力,其中银行和大垄断企业受到保护,但受到庞大而强大的法西斯官僚机构的强有力的中央控制。托洛茨基在《什么是国家社会主义?》一文中解释道:“德国法西斯主义与意大利法西斯主义一样,都是在小资产阶级的支持下上台的,它把小资产阶级变成了反对工人阶级组织和民主制度的攻城锤。但是,掌权的法西斯主义远非小资产阶级的统治。相反,它是垄断资本最无情的专政。”概括地来讲,这就是法西斯主义的主要特征。这与特朗普现象的意识形态和内容相比又如何呢?我们已经有过一次特朗普政府的经历,根据民主党和整个自由派机构的大声疾呼,特朗普政府将着手废除民主。但它并没有这样做。特朗普政府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限制罢工和示威的权利,更没有废除自由工会。选举照常进行,最后,尽管在一片哗然声中,乔·拜登(Joe Biden)在选举中接替了特朗普。无可辩驳的是,第一届特朗普政府与任何法西斯主义都没有任何关系。对民主的主要攻击实际上是由拜登和民主党人领导的,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迫害唐纳德·特朗普,动员整个司法部门以无数罪名将他拖上法庭,意在不惜一切代价起诉他,将他安全地关进监狱,从而阻止他再次竞选总统。整个媒体都被动员起来,对他进行恶毒而持续的诋毁和人格暗杀,最终造就了至少有人两次试图暗杀他的氛围。他只是侥幸躲过了真正的暗杀(尽管他通常把这归功于万能的上帝的保护)。反动乌托邦就其存在而言,特朗普主义的意识形态与法西斯主义相去甚远。唐纳德·特朗普的理想远非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而是自由市场资本主义,国家在其中几乎不发挥作用。他的计划代表了一种回归罗斯福政策的尝试,不是新政的作者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而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总统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1月10日,《世界报》发表了一篇文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1月7日星期二,唐纳德·特朗普不排除使用武力夺回巴拿马运河或购买格陵兰岛的可能性,这让他的盟友们感到震惊。当选总统的这一虚张声势,正在恢复20世纪之交美帝国主义的旧传统。内战后开始的‘黄金时代’是特朗普梦寐以求的:它的特点是巨额财富的积累、普遍的腐败以及保护美国工业的内向型关税,这意味着没有所得税。最重要的是,帝国主义将其定义为确保美国在西半球的霸权。在此期间,美国从俄国人手中买下了阿拉斯加(1867年),入侵了古巴、波多黎各和菲律宾(1898年从西班牙殖民主义手中“解放”出来),并开凿了巴拿马运河,该运河于1914年竣工。”换句话说,唐纳德·特朗普希望让时光倒流一百年,回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想象中的美国——一个商业繁荣、利润丰厚的美国,一个自由企业蓬勃发展、国家放任不管的美国,一个美国感到可以自由行使其年轻而强大的肌肉,以便对墨西哥、巴拿马和整个西半球实施统治,将腐朽的西班牙殖民主义赶出古巴,将其变为美国殖民地的美国。无论人们怎么看,这都是一种与法西斯主义关系不大的模式。这种诱人的历史观缺乏真正的内涵,也与21世纪的世界毫无关联。在泰迪·罗斯福时代,资本主义作为一种进步的经济体系尚未完全发挥其潜力。美国是一个健康、充满活力的新兴工业化国家,已经在许多重要方面确立了对欧洲老牌强国的优势,刚刚开始在世界上发挥自己的决定性力量。从那时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代,美国面临着完全不同的内部和外部力量配置。特朗普想要让世界回到那个遥远年代的努力注定要失败,因为世界局势和美国国内阶级力量的平衡已经发生了变化。事实上,这是一个反动的乌托邦。这些问题我们稍后再谈。但首先,我们必须对左派和右派歇斯底里、完全错误地试图解释唐纳德·约翰·特朗普这一神秘现象的做法进行清算。错误的方法“在急剧社会冲突、政治快速动移、情势突变的时期,一个正确的理论取向的巨大实际重要性最为显著……在这样的时期里,各种过渡、中间的情况和组合不可避免地出现,并扰乱了我们先前习惯的判断思维,因此对于理论问题上的注意就需要更加持续。简言之,在和平和‘有机’的(也就是战前)时期,我们仍然可以受益于几个现成的抽象概念,但在我们(现在身处)的时代,每一次新事件都强烈地验证了辩证法的最重要规律:真理始终是具体的。”(《波拿巴主义与法西斯主义》,列夫·托洛茨基,1934年)我经常发现,当“左翼人士”面对一种似乎违背所有现有规范和定义的新现象时,他们倾向于寻找标签。然后,在找到一个方便的标签之后,他们又四处寻找事实来证明这一点。他们说:哦,是的。我知道那是什么。是这个,或者是那个——法西斯主义、波拿巴主义,或者他们想到的任何其他东西。这是一种错误的方法。它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反面。而且,它恰恰不会带来任何结果。这是寻找简单的办法来解决新的复杂问题的思想怠惰的例证之一。它非但没有澄清任何问题,反而转移了人们对真正问题的注意力,使我们陷入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讨论之中,这些问题都是人为提出来的,只会增加混乱,而不是回答需要回答的问题。列宁在《哲学笔记》中解释说,辩证法的基本规律是考虑问题的绝对客观性:“不是例子,不是题外话,而是事物本身”。这就是辩证法的精髓。辩证法的反面是习惯于给事物贴标签,并幻想这样做就能理解它。我的好友约翰·彼得森最近对我说,唐纳德·特朗普是“一种现象”。我认为这是正确的。我们没有必要将他与历史上的任何其他人物进行比较。我们必须承认,特朗普就是特朗普。我们应该接受他的本来面目,并根据具体事实分析他这样一种新现象,而非泛泛而谈。波拿巴主义?托洛茨基在《波拿巴主义与法西斯主义》一文中从马克思主义的角度对波拿巴主义下了一个非常准确而简明的定义:“然而,一个将自己提高于国家之上的政府并不是悬空、无支持基础的。当前政府的真正轴心在于警察、官僚机构和军事集团。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军警独裁制,只是用议会制度的外衣掩饰而已。而以军刀作为国家的裁判者的政府,正是波拿巴主义的。”波拿巴主义可能以多种不同的面目出现,但其本质最终都是一样的:军事独裁。在《德国:唯一的道路》托洛茨基在中解释了波拿巴主义是如何产生的:“富人和穷人、剥削者和被剥削者,一旦两个社会阶层的斗争达到最紧张的程度,就为官僚、警察、军人的统治创造了条件。政府就会变得‘独立’于社会之外。”这些语句非常清晰。但这一切与美国目前的情况相比又如何呢?根本没法比。让我们明确这一点。统治阶级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转向波拿巴主义或法西斯主义形式的反动。这真的是目前的状况吗?美国社会无疑存在着强大的矛盾,它们正在严重破坏现有秩序。但是,如果认为阶级斗争已经到了关键阶段,资本的统治面临被立即推翻的威胁,统治阶级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权力交给波拿巴主义政权,那纯粹是幻想。我们还没有达到这个阶段,或类似的阶段。当然,我们可以指出当前形势中存在的这个或那个可以说是波拿巴主义的要素。也许是这样。但几乎可以对最近的任何资产阶级民主政权做出类似的评论。在托尼·布莱尔领导下的“民主”英国,权力实际上从民选议会转移到内阁,又从内阁转移到由非民选官员、亲信和御用文人组成的小集团手中。毫无疑问,这其中存在着所谓的议会波拿巴主义制度的因素。然而,仅仅包含某种现象的某些元素并不意味着这种现象的实际出现。当然,我们可以说特朗普主义中存在波拿巴主义的要素。是的,可以这么说。但这些要素并不代表一种完全成熟的现象。正如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所说:“当我们盼望看见一棵身干粗壮枝叶茂密的橡树,而所见到的不是橡树而是一粒橡实的时候,我们是不会满意的。”这种不正确的方法会导致无穷无尽的错误。首先,你试图给现象下一个外部定义。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坚持这个定义。然后,你试图寻章摘句,用各种“巧妙”的历史事例来证明它的正确性。然后,就像黑夜追随白昼一样,又有人站出来说:不,那不是波拿巴主义。为了证明波拿巴主义是另一种东西,他们提出了同样“巧妙”的事实。两者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当我们陷入这种循环论证时,我们会得到什么呢?就像狗追自己的尾巴一样,我们恰恰一无所获。诚然,使用准确的历史类比有时可以澄清问题,但不假思索地将本质上不同的现象机械地并列在一起,同样会造成混乱。例如,我认为将俄罗斯的普京政权描述为资产阶级波拿巴主义政权是非常正确和恰当的。这是一个有益类比的例子。但就特朗普而言,情况要比这复杂得多。问题在于波拿巴主义是一个宽泛的术语。它涵盖的范围很广,从波拿巴主义的经典概念开始,基本上就是刀剑之治。目前华盛顿的特朗普政府尽管有许多特殊性,但仍然是资产阶级民主政府。我们要研究和解释的正是这些特殊性。老实说,我们在世界历史上找不到任何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东西,也没有现成的定义可以套用,因此,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开始思考。资本主义危机伟大的哲学家斯宾诺莎对于哲学的任务如是说过,不要哭,不要笑,但要理解。为了理解唐纳德·约翰·特朗普,我们必须撇开妖言惑众的伪科学,说出显而易见的事实。首先,无论特朗普是什么人,他都不是什么拥有超能力的恶魔。他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就一个美国亿万富翁可以被视为凡夫俗子而言。与历史上任何其他相关人物一样,他崛起的真正原因归根结底必须与社会的客观进程有关。换言之,我们必须将其视为与21世纪初几十年间世界的客观形势的必然联系。现代史上的重大转折点是2008年的危机,它彻底动摇了整个体系。资本主义濒临崩溃的边缘。我清楚地记得,雷曼兄弟倒闭时,银行家们公开表达了他们的担忧,他们害怕几个月内,他们就会被吊在灯柱上。这些担心其实是有根据的。事实上,社会主义革命的一切客观条件都已成熟。只是由于国家在恐慌中采取了注入大量公共资金的措施来拯救银行,才避免了这种情况的发生。这与过去三十年来官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所倡导的所有理论相矛盾。他们一致认为,国家在经济中不应扮演任何角色,或扮演最低限度的角色。自由市场将自行解决所有问题。然而,事实证明这一理论是错误的。只有通过国家干预才能拯救资本主义制度。但这又产生了新的矛盾,表现为巨额债务,最终难以为继。自2008年以来,资本主义制度陷入了历史上最深重的危机。它不断地从一场灾难走向另一场灾难。每走一步,各国政府都会采取同样不负责任的赤字融资政策,也就是通过印钞来摆脱困境。短视的资本战略家、可悲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和更加破产的政治建制派政客们都认为,凭空而来的无限货币供应、取之不尽的廉价信贷、低通胀率和低利率将永远持续下去。但他们错了。这一切不过是矛盾的堆积——它们只是在为未来更深重的危机做准备。我当时曾预言,资产阶级恢复经济平衡的所有企图都只会破坏社会和政治平衡。事实正是如此。社会主义革命的客观条件显然已经具备。为什么没有发生呢?只因为这个等式中缺少了一个重要因素。这个因素就是革命领导权。整整一个时期,钟摆在一个又一个国家急剧向左摆动。这反映在一系列听起来激进的左翼运动的兴起上:西班牙的“我们能”(Podemos)、希腊的激进左翼联盟—进步联盟(Syriza)、美国的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以及英国的科尔宾(Corbyn)。但这些只能暴露左翼改良主义的局限性。让我们以齐普拉斯(Tsipras)为例。希腊举国上下都支持他抵制布鲁塞尔的紧缩企图,但他屈服了,结果是他和政党不断向右转。西班牙也有类似的情况。“我们能”最初以非常激进的左翼形象示人。但领导人决定 “负责任”地与社会党结盟,结果可想而知。在美国,伯尼·桑德斯从无到有,迅速崛起,掀起了一场显然是在寻找社会主义替代方案的群众运动。他完全有机会创建一个可行的左翼替代方案,以取代民主党和共和党。但最终,他屈服于民主党的建制派,机会就这样转瞬即逝了。最明显的例子是在英国,与桑德斯一样,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也是凭空出现,并在一场声势浩大的左翼运动的推动下成为工党领袖。科尔宾本人并没有创造这场运动,但他是社会中累积的愤怒和不满情绪的参照点。这一结果令统治阶级震惊和恐惧。他们公开宣称,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工党的控制。这是事实。或者说,本应如此。但在关键时刻,科尔宾却没有采取行动来对抗议会工党的右翼领导层,后者在资产阶级媒体的支持下,组织了一场针对他的恶毒运动。归根结底,科尔宾屈服于右翼,为自己的懦弱付出了代价——这其实是左翼改良主义普遍缺乏骨气的表现。特朗普和科尔宾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与唐纳德·特朗普的鲜明对比,后者也受到了来自建制派,包括来自共和党领导层的严重攻击。他做了科尔宾应该做的事情。他动员了自己的基础,使其与共和党旧领导层对抗,后者被迫退缩。当然,这并不能改变特朗普仍然是资产阶级反动政客的事实。但必须承认,他所表现出的勇气和决心是科尔宾所明显缺乏的。他还表现出对所谓的政治正确和身份政治的完全蔑视,不幸的是,左翼改良派已经完全吞下了这些东西。这在科尔宾的竞选中起到了绝对有害的作用。当右翼以所谓的反犹主义为由攻击他时(这一指控完全是子虚乌有),他立即退缩了。他成了反动犹太复国主义游说集团和整个英国统治阶级的眼中钉,并很快沦为卑微的屈从者——沉迷于反动身份政治的无助受害者。如果科尔宾像特朗普那样做了,他就会迎头痛击反犹太主义的指控,动员他的党员和群众,向工党的右翼建制派发动攻击,对这些腐朽分子进行彻底清洗。如果他这样做了,毫无疑问,他就会获胜。但他没有这么做。这使得工党右翼得以转入攻势,驱逐包括科尔宾本人在内的左翼,并从上到下对党内进行清洗。结果是斯塔默获胜,科尔宾主义的试验以灾难告终。同样的经历一再重演。每一次,左翼领导人都扮演了一个最可悲的角色。他们让自己的选民失望,把权力拱手让给了右翼。正是这一事实,也仅需凭这一事实就解释了目前钟摆向右摆动的原因。鉴于左派的懦弱屈服,这完全是不可避免的。让其他人去感叹事实吧,去抱怨特朗普和其他右翼煽动者的崛起吧。我们轻蔑地回答:别抱怨了。这完全是你们自己的责任。坦率地说,你们罪有应得。现在,我们都必须为后果买单。特朗普到底代表什么?让我们从显而易见的问题开始。我们都同意,唐纳德·特朗普是一个反动的资产阶级政客。这一点几乎不值一提。我们也不必重复,共产主义者绝不支持他。但是,在陈述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时,我们并没有在分析特朗普和特朗普主义现象方面向前迈出一步。例如,说唐纳德·特朗普和乔·拜登之间没有区别正确吗?他们都是资产阶级政客,本质上代表着相同的阶级利益,这是不言而喻的。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然而,即使是最盲目的人也应该清楚,两人之间实际上存在着非常严重的差异,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深渊。归根结底,两人都是资产阶级政治家,最终代表的是同一个阶级的利益,但这丝毫不排除同一阶级的不同阶层之间出现尖锐对立的可能性。事实上,这种冲突一直存在。资产阶级的燃眉之急是,几十年来表面上保证资本主义成功的模式已经无可挽回地破灭了。全球化现象曾使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克服了国内市场的限制,但现在已达到了极限。取而代之的是经济民族主义的兴起。每个资本家阶级都在维护自己的国家利益,与其他国家的利益对抗。自由贸易时代让位于关税和贸易战时代。无望的怀旧者哀叹旧秩序的消逝。但唐纳德·约翰·特朗普却以宗教皈依者般的热情拥抱这一发展。结果,他颠覆了世界秩序,令弱国愤怒和沮丧。因此,唐纳德·特朗普就这样引发了他昔日的欧洲“盟友们”的怒火,他们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他。但这种局面并不是他导致的。他只是这种情况最极端、最一贯的表现者和鼓吹者。自由主义的破产多年来,西方的统治阶级及其政治代表一直在有计划地兜售一种伪进步的形象,以掩盖阶级统治的现实。他们巧妙地利用所谓的身份政治作为反革命的武器。而“左派”由于缺乏坚定的意识形态基础,对这些垃圾囫囵吞枣、照单全收。这只会让他们在工人阶级的眼中失去信誉,他们不相信工人阶级的滑稽行为,斤斤计较,永远重复所谓政治正确的陈词滥调,而不是为工人、妇女和社会其他受压迫阶层的真正利益而战。因此,当唐纳德·特朗普出现并谴责身份政治和政治正确性时,他在数百万普通人中引起反响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这些人的大脑还没有被后现代主义的病态迷惑得不可救药。自由主义者捍卫民主吗?自由派对民主的看法非常奇特。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他们支持选举,但前提是他们支持的候选人获胜。如果选举结果不符合他们的意愿,他们就会立即开始大喊选举结果不公平,暗示存在操纵选票和各种不正当行为。通常,他们不会拿出一丝一毫的证据。在2016年总统大选中,特朗普战胜希拉里·克林顿,我们看到了这一点。特朗普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没有公职或军事背景的总统。实际上,特朗普是一个局外人——一个与几十年来垄断政治权力的华盛顿现有建制派毫无关系的人。他们将特朗普视为对其垄断地位的威胁,并采取相应行动颠覆民主,推翻选举结果。民主党针对特朗普发起了臭名昭著的“通俄门”丑闻,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他赶下台。这相当于一场民主政变。违反民主?当然,但若是为了捍卫民主,有时必须违反民主规则,那就放手去做吧!随后,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唐纳德·特朗普再次成为总统。他们发起了一场名副其实的法律诉讼海啸,旨在将他送进监狱。从臭名昭著的“风暴”丹尼尔斯(Stormy Daniels)事件开始,到指控他在佐治亚州干涉选举,再到海湖庄园(Mar-a-Lago)存在机密文件的问题,共有四起针对特朗普个人的法庭案件。此外,还有100多起针对特朗普政府的诉讼。大众媒体被动员起来,充分利用这次攻击。但这完全失败了。每一起案件都只是为了提高他在民意调查中的支持率。最终结果在2024年11月5日的总统选举中显现出来。在1900年以来第二高的投票率下(仅次于2020年),特朗普赢得了77284118张选票,或49.8%的选票,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二高的得票率(仅次于拜登在2020年的获胜)。特朗普赢得了所有七个摇摆州。这不仅是一次选举胜利,更是一次巨大的胜利。这也是对自由派的民主党建制的彻底否定。这也是对压倒性支持哈里斯的谄媚的媒体的一次令人震惊的回击。在日报中,54家支持哈里斯,只有6家支持特朗普。在所有周报中,121家支持哈里斯,只有11家支持特朗普。这该如何解释?特朗普与工人阶级值得注意的是,选票的阶层构成存在差异。哈里斯赢得了大多数收入在10万美元以上的选民,而特朗普赢得了大多数收入在5万美元以下的选民。因此,数百万美国工人投票支持唐纳德·特朗普是绝对毫无疑问的。这绝对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惊讶或“奇怪”的地方。特朗普对工人阶级的吸引力是有物质基础的。美国劳工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的数据显示,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美国工人阶级的实际工资要么保持不变,要么有所下降,尤其是随着工作外包到其他国家。同样,经济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的报告显示,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中低收入家庭的工资几乎没有增长,而生活成本却在持续上升。在美国的许多城市中,存在着与拉丁美洲、非洲或亚洲最贫穷城市相似的悲惨和肮脏状况。与这种贫困并存的,是百年来最令人发指的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现象。然而,中产阶级的“进步人士”显然看不到这一切。政治机构以及高薪聘请的记者和评论员们终日沉迷于身份政治的毒酒,以至于始终忽视工人阶级——无论是黑人还是白人、男性还是女性、异性恋者还是同性恋者所面临的实际问题。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政治正确的低能儿们坚持主张使用“拉丁x”(Latinx)这样的术语来促进性别包容性(译著:在西班牙语内,关于人的受词会因其指的人的性别而改变,而美国身份政治主义者则主张以x代之,消除性别受词)。然而,根据皮尤调查公司(Pew Research)的数据,只有4%的拉美裔美国人使用这个词,75%的人表示不应该使用这个词。因此,像唐纳德·特朗普这样的右翼煽动家就有机会表达数百万人累积的愤怒,他们认为华盛顿的自由派当权者理所当然地忽视了他们。因此,在2024年,特朗普通过与黑人和拉丁裔工人阶级社区建立联系,扩大了自己的基础。这就是桑德斯等“左派”背叛的直接后果,他们未能提供自由派以外的任何明确的替代方案,从而为特朗普等右翼煽动家敞开了大门。事实上,直到最近,“工人阶级”一词也几乎没有出现在主要政党的选举宣传中。即使是最大胆的左翼人士通常也会用“中产阶级”来代替。这样一来,美国工人阶级就被一系列标签给掩盖到不复存在了!也许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例外,但毫不夸张地说,只有唐纳德·特朗普这样一个亿万富翁、右翼煽动者,会在他的演讲中声称捍卫工人阶级的利益。可以说,只有他一个人将工人再次置于美国政治的中心。无需告诉我们这只是蛊惑人心的伎俩,是没有实质内容的空谈。我们也无需知道,特朗普说这些话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而这些目的不可避免地与他所属阶级的利益相关联。这一点我们非常清楚。但这完全不是重点。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在总统选举中投票支持特朗普的数百万工人阶级并不“显而易见”。我们如果忽视这一事实,后果不堪设想。特朗普捍卫什么利益?向任何有思想的人解释我们对特朗普的态度应该一点也不难。其实非常简单。我们认为:这位亿万富翁捍卫的是自己阶级的利益。他所说的任何话最终都会符合他自己的利益,符合富人,也就是银行家和资本家的利益。因此,这些利益永远不可能是工人阶级的利益。然而,为了获得工人的支持,他有时会说一些在工人看来有道理的话。当他谈到工作、就业、工资下降、物价上涨时,自然会得到回应。而他所说的一两句话很可能是正确的。事实上,特朗普曾经承认,他从桑德斯的演讲中汲取了一些观点,并用来吸引工人。诚然,特朗普是一个资产阶级反动政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其他资产阶级反动政客完全一样。恰恰相反。他对事物有自己的解释,有自己的观点、政策和战略,这与乔·拜登和他的小团体的立场有许多根本的不同。在某些方面,他的观点似乎与我们的观点不谋而合,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如此。例如,他对乌克兰战争的态度,他解散美国国际开发署,或者他反对所谓的“觉醒”。托洛茨基已经解释过,资产阶级政客的言论与我们自己的想法之间确实可能存在某些巧合。1938年5月,他写了一篇名为《学会思考——给某些极左派的忠告》的文章。在其中,我们读到了以下内容:“90%的情况下,工人当然要和资产阶级对着干。但10%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支持资产阶级,但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信任资产阶级。无产阶级的政策并不一定是资产阶级政策的反面(真是这样的话,那每个宗派主义者都能当上战略大家);不是的,革命党必须在任何时候都要在内外形势中保持自身的独立,做出符合无产阶级最大利益的决定。这种原则在战争时期和和平时期都能通用。”即使特朗普说的话是正确的,他也总是从自己的阶级利益出发,出于反动目的,而在这点上,我们与他完全没有共同之处。最重要的是,在任何情况下,我们始终强调阶级立场。因此,我们完全不能认同特朗普的政策。这将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但是,与所谓的“自由派”和“民主派”资产阶级分子站在一起,哪怕只是片刻,都将是一个严重得多的错误。事实上,这将是一种罪行,因为这些资产阶级分子对特朗普的攻击完全是站在反动资产阶级建制派的立场上的,而特朗普目前正在与反动资产阶级建制派开战。较小的恶?一旦你对法西斯主义、波拿巴主义和所谓的对民主的威胁等指责做出让步,你就开始进入一个滑坡,这个滑坡会把你甚至是无意识地引向小恶主义的立场。这无疑是最大的危险。如果说拜登政权代表着与特朗普相对的进步,这种说法正确吗?自由派们就是这样自吹自擂的。而所谓的左派把这套东西奉为圭臬。他们试图辩称特朗普是民主的敌人。但是,如果我们审视一下拜登集团的畸形行为,就会发现它是如何将对民主的蔑视进行到底的。想想拜登对以色列袭击加沙的所谓“坚定”支持为他赢得了“种族灭绝乔”的称号。他的“民主”政府公然压制集会权,全国有数百名学生因和平抗议声援巴勒斯坦而惨遭殴打,3200人被捕。拜登发誓要成为“美国历史上最支持工会的总统”,然而他却压制了铁路工人的罢工权。他承诺结束特朗普时代的驱逐政策,但最终驱逐的无证移民比他的前任还要多。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直到最后,拜登在被自己的政党认定为不适合担任公职,并被取消了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资格后,仍长期坚守岗位。即使在绝大多数选民投票反对民主党之后,他仍继续行使总统权力,明目张胆地进行破坏活动,损害民选候选人特朗普的利益,甚至将美国拖到与俄罗斯开战的边缘。很难想象还有比这更公然无视民主和绝大多数美国人民的意见的了。然而,这个匪徒和他的小集团却继续伪装成民主的捍卫者,对抗所谓的独裁威胁!拜登和他的帮派所做的许多其他事情,比特朗普梦寐以求的任何事情都更具反革命性、灾难性和滔天罪行。这就是事实。然而,我们发现左派中有人准备辩称,“为了捍卫民主”,最好支持民主党反对特朗普。我们不应该把自己绑在一艘正在下沉的船上,相反,我们应该竭尽全力再弄出几个窟窿。我们的政策不是对自由派及其所谓的民主播撒幻想,而是揭露它是玩世不恭的谎言和欺骗。在《法国何去何从》一书中,托洛茨基解释说,所谓的“小恶”政策不过是对工人阶级的犯罪和背叛:“工人阶级政党绝不能浪费半点力气去拯救这个已经破产的政党。相反,它必须全力推动群众脱离激进党的影响。。[编者注:激进党是20世纪30年代在法国执政的自由党。]”这是对于我们当下再好不过的忠告了。在打击特朗普主义的反动时,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以任何方式将自己与破产的“自由派”民主党人联系在一起。找到一条通往工人的路!过渡时期,比如我们现在所处的时期,总是会引起混乱。我们会经常遇到各种复杂的新现象,而这些现象在历史上并没有明显的先例。为了不失去平衡,任何时候都必须牢牢抓住根本,不能被这个或那个偶然的事态发展吹偏了方向。当前形势的主要特点是,一方面,客观形势呼唤革命性的解决方案。潜力是存在的。但目前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将这种潜力变为现实。因此,就目前而言,它仍然只是一种尚未兑现的潜力。群众正在努力寻找摆脱危机的出路。他们考验着一个又一个政党领袖,但很快就发现了所有现有组织的缺陷。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会出现普遍的政治不稳定,这种不稳定表现在选举方面的剧烈波动上,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由于缺乏左翼的任何指导,各种奇特的反常现象和特朗普式的江湖骗子大行其道。它们可以迅速崛起,表达群众的愤怒和不满。但与现实的接触最终会导致群众大失所望,使钟摆进一步向相反的方向摆动。如果纯粹从消极的角度看待这种事态发展,那就完全误解了形势。人民群众已经绝望,急需解决他们的问题。像唐纳德·特朗普这样的人似乎能为他们提供他们正在寻找的东西。我们必须理解这一点,而不能仅仅将这些运动视为“极右”反常现象。(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毫无意义的短语)当然,在这些运动中会有反动分子。但它们的群众性表明,它们在社会中有着自相矛盾的基础。为了找到一条通往任何国家工人的道路,必须以他们的现状为出发点,而不是以我们希望他们成为的样子为出发点。为了与工人进行对话,我们必须从现有的意识水平开始。任何其他方法都只会导致徒劳和无能。如果我们想与对特朗普抱有幻想的工人进行有意义的对话,我们就不能一开始就尖锐地谴责或指责法西斯主义之类的东西。通过耐心倾听这些工人的论点,我们可以在许多我们同意的事情的基础上,再通过娴熟的论证,逐渐引入对工人阶级的利益是否真的能被一个富有的亿万富翁商人所捍卫的怀疑。当然,在现阶段,我们的论点不一定会成功。工人阶级一般不会从辩论中学习,而只会从自身的经历中学习。而特朗普政府的经历将被证明是一个非常痛苦的学习过程。因此,当我们与支持特朗普的工人交谈时,我们应该采取友好的态度,认同我们能够认同的东西,然后巧妙地指出特朗普主义的局限性,捍卫社会主义。矛盾终将浮出水面。然而,尽管如此,对特朗普的幻想仍将持续一段时间。对许多真诚的工人采取好战和敌视的态度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些工人出于完全可以理解的原因团结在特朗普的旗帜下。这种做法既徒劳无益又适得其反,最终将一事无成。历史上有过许多这样的例子:最初以极其落后甚至反动的观点进入政治舞台的工人,在事件的冲击下会迅速向相反的方向发展。1905年俄国革命之初,马克思主义者只是极少数的孤立分子。大多数俄国工人政治落后,对君主制和教会抱有幻想。圣彼得堡的绝大多数工人最初都追随积极与警察合作的加蓬神父的领导。当马克思主义者带着谴责沙皇的传单找到他们时,工人们撕毁了传单,有时甚至殴打革命者。然而,1月9日,“流血星期日”事件发生后,这一切都变了。撕毁传单的工人们现在又找到革命者,要求提供武器推翻沙皇。在美国,我们也可以举出一个类似的例子,虽然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但也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20世纪30年代初,一位名叫法雷尔·多布斯(Farrell Dobbs)的年轻工人初涉政坛时,是一名坚定的共和党人。但在经历了暴风骤雨般的阶级斗争后,他直接从右翼共和主义转向了革命的托洛茨基主义,并在明尼阿波利斯卡车司机罢工中发挥了领导作用。在美国即将开启的阶级斗争风暴时期,我们将在未来看到许多这样的例子。而现在热情支持诸如特朗普之类的江湖骗子的一些工人,也会在未来事件的基础上被争取到社会主义革命的旗帜下。从表面上看,特朗普运动似乎非常稳固,几乎坚不可摧。但这只是一种视错觉。实际上,它是一场派系林立的运动,充满了深刻的矛盾。这些矛盾迟早会显现出来。特朗普的自由派敌人希望,特朗普经济政策的失败将导致广泛的失望和支持的流失。这种失败是完全可以预见的。征收关税已经遭到了不可避免的报复。这最终必然反映在受影响行业的失业和工厂倒闭上。然而,关于特朗普运动即将消亡的预测为时尚早。特朗普唤起了千百万人的巨大期待和希望,而这些人之前是完全不抱希望的。这种幻想之根深蒂固,力量之强大,足以抵御一连串的冲击和暂时的失望。特朗普惑众的妖言需要时间才能消散。但幻灭感迟早会来临,工人们明白他们的阶级利益没有得到代表的时间越长,反应就会越激烈。唐纳德·特朗普如今年事已高,即使他成功躲过了刺客的子弹,他也躲不过大自然的铁律。无论如何,即便可以改变规则来让他再次竞选总统,他都不太可能这么做。没有唐纳德·约翰·特朗普这个人,就无法想象特朗普主义。正是他的人格力量,他作为群众领袖和煽动大师的毋庸置疑的技巧,才是将他的内部成分复杂的运动团结在一起的粘合剂。如果没有它,其内部存在的矛盾将不可避免地浮出水面,带来内部危机和领导层的分裂。万斯(J.D.Vance)似乎是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最有可能的继任者,但他缺乏其领导者的巨大权威和魅力。不过,他是一个聪明人,很可能会根据事态的发展朝着各种方向发展。我们无法预测结果。有一条众所周知的力学定律,即每个动作都有一个相等和相反的反应。唐纳德·特朗普是一位极尽夸张之能事的高手。他蛊惑人心的言辞无边无际。他承诺的每件事都是了不起的、惊人的、美妙的、巨大的等等。而当失望最终来临时,相应的,失望的程度也会无边无际。到了一定时候,他的运动就会按照阶级界限开始分裂。随着工人开始抛弃他,疯狂的小资产阶级分子很可能会凝聚成一个新的、真正的法西斯主义或波拿巴主义组织的雏形。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第三党的运动将变得不可阻挡。就其本质而言,这将是一件混乱的事情——首先出现的不一定是左翼的,甚至不一定是特别进步的纲领。但事态的发展自有其逻辑。许多工人在特朗普的试验中铩羽而归,他们将寻找一个能更准确地反映他们对富人和建制派的愤怒和根深蒂固的仇恨的替代性旗帜,而这不过是他们对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本能敌意的不成熟反映。这将把他们推向左翼。可以预见,未来美国共产主义运动中一些最大胆、最敬业、最有自我牺牲精神的激进分子,恰恰将由那些经过特朗普主义的洗礼并从中得出正确结论的工人组成,这并非牵强附会。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这种发展在过去有过许多先例。最后,我想说明一点。我在这里向你们介绍的并不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观点,更不是对未来会发生什么的详细预测。要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的不是马克思主义方法,而是一个水晶球。令人惋惜的是,现在还没有人发明出这样的水晶球。根据我所掌握的所有可观察到的事实,我提出了一个非常初步的预测,但这只能是一个有根据的猜测。当前的形势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方程式,有许多可能的解决方案。只有时间才能填补空白,为我们提供答案。历史会给我们带来许多瞠目结舌之事,但并非所有都是坏事。“捍卫马克思主义”网站(marxist.com)是革命共产国际(RCI)的全球网站。我们是一个为世界各地社会主义革命奋斗的革命马克思主义组织。如果您认同我们的理念并有兴趣加入我们,可以填写“联络我们”的表格,致信webmaster@marxist.com,marx.cn@protonmail.com或私信“火花–台湾革命社会主义”脸页,谢谢!